发染香

自写字起,便只因白驹过隙,不为取悦任何人。

【瓶邪】《至上》

下部二十七.  秉烛夜谈
 
从皇陵回来,吴邪都是住在吴府的,可是现在张起灵既然下了旨,那他只能住在宫内了。
临走前王盟问吴邪可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吴邪心想,他之前一直住在皇宫,宫里的东西不比府里还齐全,他只不过回府住了三天,能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吴邪说,这一去,吴府怕是再也不能回了。
王盟问,那吴府的家丁要不要遣散。
吴邪回头看着吴府门前那块大大的牌匾,良久,他说:
“想走的就让他们走吧,不想走的就留在这,这个宅子总能给他们遮风挡雨,也算给我…留个念想吧。”
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多年,身边的人和事,一个个的离开,一个个的消失,唯一陪伴他从出生到现在,能让他回忆起这二十多年生活的东西,怕是也只有这个宅子了。
   
吴邪回了皇宫也没住进之前的寝宫,而是另寻了一个住处,小顺子原本还有些为难,但是吴邪说,皇上只说让我住在皇宫,没规定让我住哪个房间。小顺子也不敢违了吴邪的意,况且张起灵又没有表态,于是只好指挥下人搬了。
这明摆着是有意避开,不过即便这两人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一定能见到,因为这两天张起灵处理政务,直接宿在书房了。吴邪心说,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第三天下午,胖子突然过来找吴邪,他说原本那天下午就想过来的,只是当时出了朝堂上的那件事,为了避嫌他就没过来。
吴邪说,我又没什么事,你不过来也是可以的。
“我来这是有事情和你说。”
吴邪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胖子,示意他有话直说。
“你和小哥又怎么了?”
胖子直奔主题,而吴邪显然不爱听,他直接寒着脸对胖子说:
“你若是来给他当说客的,那这天也就聊不下去了。”
“我不是做说客,我刚刚去找了小哥,他闭门不见,我来找你,才发现你搬到这了。你俩若不是闹别扭才有鬼,小哥暂且不提,就说你,你这两天也挺不正常的。”
“我怎么了?”
“你自己怎样你自己不清楚吗?吴邪,你若是有难言之隐我就不问你,我今天来也不是想问什么,而是想你听胖爷说几句话。”
胖子是从他们三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的,回忆了很多他们相处时的场景,吴邪一边听一边也跟着他回忆。
后来胖子又说起他发现吴邪和张起灵之间的态度有些暧昧时,原先只是想调侃一下,然后是撮合,后来这两人真的在一起后,他自己的内心却是担忧的。
吴邪知晓胖子这是在打感情牌,但是他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胖子说,我当时就想着,你俩肯定不长久的,这条路太难走了。
“若是有一天你俩掰了,你们该以什么方式相处,我又要以什么方式跟你们相处。”
胖子是用疑问的语气问的,却没想要听吴邪的回答,他又说:
“可是你当时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你和小哥是多么多么相爱,你俩绝对不会掰的。可是你自己数数,你俩自从在一起后,出了多少矛盾。”
“我不说你俩谁对谁错,也不说谁爱谁更多些,只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因为小哥的强大,我们都直接默认你是下面那个,因此,我们都觉得受欺负的一直是你。你若是不开心了,我们第一反应就是小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于是所有人都去责怪他。大花说他是你的娘家人,若是小哥欺负你他第一个去找他麻烦,就连黑瞎子都会说,让小哥怜香惜玉些。所有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从没有人向着小哥说话。小哥没有家人,他若是受了委屈又要和谁说,谁家的孩子谁不疼呢,若是小哥的母亲还在,看到自家孩子被这样对待,她能不心疼吗?
小哥拼了一辈子,也就只得到一个你,可是你还总是让他伤心,每次出事,你也是第一个质疑他的人,甚至,你还逼着小哥拿刀伤害自己。”
吴邪一直呆呆傻傻的听着胖子说这些话,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简直如被五雷轰顶。
他不明白什么叫逼着他伤害自己,他想狡辩说,那时,那时明明是张起灵自己…
自己自愿的吗?可是又是为了谁呢?
后面胖子又说了很多,吴邪都没太听清了,他满脑子都在想刚刚的那句话。
直到后来,他对胖子说:
“你只说我对他怎样,你可知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胖子沉默了一会,不答反问:
“那你还爱他吗?”
吴邪很坦然的点头,说:
“爱”。
但是爱不起。
两人沉默了很久,胖子又突然问道:
“吴邪,你觉得小哥很强大吗?”
吴邪既没回答也没做什么表示。
胖子接着道:
“其实我觉得小哥挺可怜的,没爹没娘,也没什么亲人,活了那么久还是孤零零一个人,记性还不太好。
所有人都惧怕他崇敬他,却从没有人心疼过他,张家在危难时推他上位,没人问过他愿不愿意,他坐这个皇位,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没人关心他累不累。小哥以前是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确实越来越有人味了,我觉得这和你应该有很大关系。人呐就是有贪性,小哥也不例外,你曾许他岁月静好,他就傻乎乎的以为能够白头到老,为了这个期望他可以与全世界对抗。
可是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他怕是第一次去揣摩一个人的心思,又怕自己的心用错了地方,或者用力过猛而让你害怕,于是只能把心捧到你面前任你处置,我估计他都抱着必死的绝心,只要你能爱他就好。”
胖子叹了一口气,有些感叹道:
“他就想好好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是啊,就想好好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

 
胖子是什么时候走的,吴邪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等他回神时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起身朝外走,穿过长廊走过小径,直到走到张起灵的宫门口他才停下。
胖子临走前对吴邪说了一句话,他说,爱情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认为谁错。一旦出现矛盾,只可能是俩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你既然说你爱他,你就应该想着该怎样去爱他,而不是为什么要爱他。吴邪,你和小哥真的应该好好谈谈。
于是,吴邪便来了这里。
王盟跟他说,张起灵今晚回寝宫了。吴邪直奔张起灵的房间,离很远就看到宫女太监在门口跪成一排,而房门却是紧闭的。
吴邪走上前问道:
“这是怎么了?”
小宫女一抬头看到来人是吴邪,简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其中一个宫女立马朝吴邪磕了一个响头,说道:
“公子,您快去劝劝皇上吧,皇上有伤在身不愿让太医来诊治,还一直不吃不喝,这些天又日夜劳累,奴婢们怕皇上身体会吃不消,公子,您快去劝劝皇上吧!”
吴邪听罢便直接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就是双手捧着碗跪在床边的小顺子,而张起灵则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们,也不知是睡是醒。

不用问吴邪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接过小顺子的碗,轻声说道:
“我来吧。”
小顺子一看是吴邪,简直激动的都要哭出来了,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才出去。
张起灵在吴邪说出那句话时浑身一震,然后立即翻身去看吴邪。
“吴邪…”
吴邪轻声“嗯”了一声,侧身坐在床上,搅了搅手中的汤药,舀了一勺用嘴唇试了温度才递到张起灵嘴边。
张起灵微微睁大眼睛,似是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真实,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一边顺从的喝药一边紧紧盯着吴邪看,生怕眼前人跑了似的。
这个场景其实不陌生,但又十分不真实,好像不久之前他们也做过这事,可是一想,又如庄周梦蝶。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入耳的声音只有蜡烛燃烧时的噼啪声和勺碗相碰时的叮当声。
一碗药喂完后,吴邪突然张口说:
“把衣服脱了。”
张起灵怔怔的看着他,但还是很顺从的把衣服扒了。
吴邪拿过一边的药膏很轻很慢的给张起灵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
为了吴邪上药比较方便,张起灵就直起腰坐在床边,两腿垂下床延踩在地上。
张起灵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好在都是擦伤或者划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是胸口上和横亘在腹部的伤口是真的很严重。
即便吴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将医布揭开的那一刻,他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吴邪转身又点了两个蜡烛用于照明,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周围有些红肿,这是要发炎的迹象,吴邪闻了闻手中的膏药,觉得里面可能掺了些酒,他知道张起灵很能忍痛,但还是说了一句:
“可能有点痛,忍一忍。”
张起灵没说话,他看吴邪的手有些颤抖,试了几次也没碰到,便捉了吴邪的手按在他的伤口处。
吴邪惊了一下,好在动作没太大,但还是觉得会很痛的,可是张起灵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一直没有抬头,却也能感到一道视线紧盯着他,吴邪想心无旁骛,奈何张起灵没打算给他机会,当他给他重新绑医布时,张起灵突然抬起手虚虚搂住他,吴邪赶忙直起身子顺势脱离了。
张起灵的眼神暗了一下,有些失落,慢慢将手垂下了。
吴邪退了两步,感到侧脸有被风吹过的感觉,他转头看到窗子没有关,又看到张起灵还光着身子,于是走过去关窗户。
“今天下午,胖子来找我。”
吴邪突然开口说话,边说边走回张起灵身边,蹲下继续给他处理腹部的伤口。
“他对我说了很多话,我觉得挺对的。”
“当年,我二叔,三叔,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劝我远离你,不然你一定会给我带来灾难,若我一意孤行,总有一天会吃亏。我不信他们,于是站在你这边对抗所有人。我一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边又担心自己对抗不了那么多人,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这样我既可以保护你,又可以向他们证明。可是我又不明白我在证明什么,证明那些为我好的人都是错的吗?但因为你,你是我的信念,我想,顺着自己的信念做事总不会错的。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事,没有一件是好的,你说,是不是连老天都觉得我做错了,所以它不愿向着我们。”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或许…我三叔他们,说的是对的吧…”
 
张起灵一听吴邪这么说,立马紧抓住吴邪的手,但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他的确给吴邪带来了很多灾难,那些人说的都是对的,他无力反驳。
可是,他又不想放手,明明知道掉进了沼泽,已经没有生还的余地,然而当吴邪伸手来拉他时,他还是拽住了他的手,因为自己贪心舍不得吴邪,想多看他几眼,结果,他害得吴邪也掉进了沼泽,面临死无葬生之地的险境。
可是,如今吴邪有了想要活命的想法,明明有这个机会,他为什么要剥夺,如果吴邪能活下来,那么,他就放手吧。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手,停顿了一会,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又接着说:
“我这辈子,做过的错事太多了,可唯独爱你,我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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