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染香

自写字起,便只因白驹过隙,不为取悦任何人。

【瓶邪】《至上》

下部二十六.  哀莫
 
张起灵步履有些蹒跚的往前走,他忽略所有旁人,满心满眼,都只有那抹白色身影。
吴邪的眼睛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随着那人越走越近,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在慢慢变快。
待到张起灵走到他跟前,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然后就听到对方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吴邪第一反应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人现在情况很不好,但是他自己却像入定了似的,不光是身体不会动,眼睛也是牢牢的锁住他,就连嘴巴都无法张开说出一句话了。
张起灵站定后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看着吴邪,眼里的情绪却无法让人读懂。
良久,他动了动嘴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你不该来的。”
吴邪愣了一下,本以为他会回一句什么话,结果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吴邪居然嗤笑了一声,连看着张起灵的眼神都带了一些嘲讽的意味。
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张起灵无论处于哪种境地,他都可以以一个说教者的身份去告诫或者命令别人。即便他是个帝王,他可以敕令所有人,但是在吴邪眼里,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样子,但他还是在对吴邪说:你不该来。  
仿佛吴邪来这里就是错的,做的所有事情也都是不应该的。
白白浪费精力,白白浪费感情。
吴邪一直在笑,不是那种哈哈大笑,也不是前仰后合的笑,他就是看着张起灵,安安静静的微笑着,渐渐的,他的眼睛里都带着笑,还有点点模糊的光亮。
张起灵微微睁大眼睛,显然是有些讶异的,他不明白吴邪为什么会漏出那种笑容。他竟有些看不懂了,不光是吴邪的表情,还有吴邪这个人。
随着吴邪的笑意越深,张起灵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悲凉。
吴邪笑了很久,然后突然收了表情,他微微含起下巴,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对面的人,冷冷的说:
“只有我想不想,没有应不应该。”
 
 
说完这句话吴邪便没有再看张起灵,但他能感到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场面一度降至冰点,胖子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谁知他刚准备张口就被黑瞎子扯了一下衣袖,胖子转头看着他,只见黑瞎子朝张起灵努努嘴,又扫视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胖子立即了然,走到吴邪面前说道:
“小哥已经出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而且,你看小哥还受了重伤,得赶快回宫找太医医治。”
吴邪没有回胖子的话,只大声说了一句:
“收兵!”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经过张起灵时都没再看一眼。
   
待到吴邪离开众人视线,张起灵才慢慢有了动作,他先是轻轻闭了下眼睛,然后转身走到张海客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早在张起灵从洞口出来,张海客喃喃自语说族长时,他就已经膝盖发软,跪在了地上。此时他抬头看着这个男人,突然脑海中就闪现出那个站在天井边廊柱下面呆呆望着天空的小男孩。那时他只觉得心酸,怜悯,多不过于好奇。
而此时,他仰望着这个男人,心虚,害怕,多不过于崇敬。
张起灵看着他,手一扬就将那个一直提在手里的方形物扔到了张海客的膝盖边,他说:
“你们想要的我拿到了。”
为什么我想要的,却不见了。
    
张起灵醒来时便已晓得自己是在皇宫,但是他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来,怎么回来的。只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似乎是与吴邪相见了。他想回忆一下,却只感到耳边叽叽喳喳十分吵闹,略微皱了一下眉,他轻轻唤了一声“吴邪”,可是却没人回应他。
只听到旁的什么人朝门口喊了一句:“皇上醒了,快去通知公子。”
张起灵有些不适应,往常他以这种情况醒来,总会有一个人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唤他小哥,可是这一次,只有一个略微粗糙的手指在他的手腕处轻点,似乎是在给他把脉。
昨天张起灵将鬼玺给张海客后就支持不住的要倒下,还是黑瞎子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一触碰他的身体,黑瞎子就感到张起灵的体温不正常。仔细一瞧,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远比看到的要多的多。尤其是心口处,那里的伤口还正在往外冒着血,之所以刚刚没看清,完全是因为那里文身线条太多,被遮盖住了。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张起灵移回宫内,太医院一二十名太医共同诊治,花了一个时辰才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理好。
自张起灵登位三年多来,太医们还是第一次见他们的皇帝受那么重的伤,当看到张起灵血淋淋的躺在床上时,太医们真的吓得胆都要破了。
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上,小心翼翼的给张起灵处理伤口,之后便一直在他榻前服侍,生怕他们的皇帝趁他们不注意仙逝了。
幸亏张起灵体质好,喝了药后今早便退了烧,这才下午,他便苏醒了。
晚上,张起灵遣退了太医,屋内总算是安静了些,他坐在床上面朝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小顺子过来劝他,说皇上您有伤在身不宜劳神,还是早些睡吧。直到他将张起灵床前的蜡烛吹熄退了出去,张起灵要等的人都没有等到。
吴邪应该知道他醒了,张起灵想,那天他明明听到有人说要去禀告公子,可是吴邪并没有来看他。
果然还是不愿原谅自己吗,连看都不愿来看一眼。
他在墓中时一直在想着吴邪,他告诉自己,不管吴邪是不是恨他,他都要出去亲口对吴邪说一句对不起。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总归他还能再看到吴邪。
他凭着毅力走到洞口,隐约好像听到了吴邪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是出现幻觉,但还是加快脚步往前走,出了洞口,待眼睛适应光线后,第一动作就是寻找吴邪的身影。
吴邪果然来了,一定是为了自己来的,他想,吴邪还愿见到他。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走向吴邪,当他看到面前这一袭白衣的人时,只觉得吴邪太干净了,而自己却是满身血污与腥土,实在脏的很,他不敢碰吴邪,怕把他也弄脏了。
他当时想说,吴邪,我好想你。
你呢,你来这里是不是也因为想我,担心我的。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张家人有没有为难你?
我不想让你过来,是因为这里太危险了,你只要在家等着我就好,我一定会回去的。
于是他说:你不应该来的。
 
然后他就看到吴邪在笑,和以前的笑都不同,笑的他都开始紧张了。他想摸摸吴邪的脸,让他不要再笑了,不是不好看,而是不适合。
他想,应该是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太搞笑了,所以引得吴邪发笑。
但是,吴邪你若是不愿笑就别笑了,我都看到眼泪了。
  
其实他潜意识里感到吴邪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不敢承认,他怕吴邪的改变是因为自己。
于是自欺欺人的想,吴邪没有改变,他只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不想见自己,等吴邪气消了,他就会来了。
张起灵在寝宫等了两天,期间胖子来看过他,黑瞎子也来过。张海客也来了,但是他是来请罪的,他说:族长,那块鬼玺是假的。
张海客自知罪该万死,他没有确定消息真假就冒然让族长下墓,导致族长重伤还差点回不来。
他跪在张起灵床前请罪,张起灵没说话,他就跪了一下午。
到了晚间,张起灵突然开口说:
“你出去吧,若是吴邪来这看到你,他会生气的。”
于是小顺子将张海客请了出去。
 
“皇上,小的已经去找过公子许多次,可是…”
可是吴邪不愿来。
明明是在情理之中,可是张起灵却不愿相信。小顺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张起灵挥手赶出了寝宫。
人都走完后,张起灵就抱膝坐在床上,手捂着心口处的伤,他觉得那里疼的要命。
 
夜间,一个人影站在床榻的不远处注视着床上的人。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让一身洁白的衣衫更加洁白,简直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吴邪看了张起灵很久很久,最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后就准备离开,谁知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突然被人环住腰锁在了怀里,还没来得及吃惊,就听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吴邪你别走。”
吴邪知道身后的人是张起灵,但还是想要将他的手扒下来,刚要有所动作,就听身后人又说:
“让我抱抱你,好吗?”
  
小顺子跟张起灵说,守夜的侍卫每天夜里都会看到公子过来。
张起灵便知道吴邪其实是在乎他的,前两晚由于喝药的关系,他睡的比较沉,再加上吴邪有意不让他发现,所以他并不知道吴邪过来。
只是今天晚上,也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吴邪刚推开门张起灵就醒了。
但是张起灵怕吴邪知道他醒了就会离开,所以他就调整自己的气息,装作熟睡的样子,谁知吴邪进来后一不靠近二不说话,只站了一会便要走。
张起灵直觉若是这次让他走,吴邪便不会再来看他了,于是他立即下床搂住吴邪,希求道:
“吴邪你别走,让我抱抱你。”
 
吴邪没有挣扎,就在张起灵以为他已经同意时,吴邪却慢慢抬起手覆在他的手上,然后慢慢朝下按,意在脱离。
吴邪越来越用劲的去掰扯他的手,张起灵只觉得自己用力还不够,他想紧紧搂住吴邪不撒手,却又怕把吴邪勒疼了,终于,他还是脱了手。
吴邪在用行动告诉他,不好。
 
“吴邪…”
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吴邪,在听到张起灵那声从心底发出的,带着悲伤的颤音后,他终是不忍,于是停下脚步轻轻说了一句:
“你还有伤,好好休息。”
然后他便一步不停的出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第二天中午王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对吴邪说小顺子在府外求见,说是皇上不愿吃饭也不愿喝药,太医和侍从们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皇上就是不愿让他们进来。
小顺子问您可有方法劝解皇上。

说是劝解其实就是想让吴邪走一趟,可是吴邪连头都没抬一下,只说:
“随他去。”
 
第三天便听说皇上上朝了,随后便有侍卫来到吴府,说是皇上请公子您走一趟。
朝堂上,张起灵就之前鬼玺之事做了处罚。不过他并没有说去寻鬼玺,怕有心之人捕风捉影以讹传讹。他只说朕前几日微服私访在路上遇刺,而张海客等人保护不周导致朕重伤,因此,将海客王爷的所有封地都收归朝廷,并且在自己府内思过一年,罚俸半年,府内家眷因只有张隆半,而他又没有职位,所以罚他思过三年。
对于张海客等人的处置众人都没有意见,但是说到吴邪和胖子,各位大臣便意见不一了,有人说他俩私自带兵,根据律法,罪同谋反,是要诛其九族的。也有大臣说,他们带兵是为了救皇上,是大功一件,虽然未经允许就调兵,但当时事态紧急,迫不得已,功过相抵就行。
张起灵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只觉得心烦,但是他又不得不给大臣们一个交代,毕竟吴邪带兵上至整个朝堂,下至民间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议论。
因此他才会把吴邪拉到这场争论中。
他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问道:
“你们可有什么想说的。”
胖子刚想说话就被吴邪抢了先,
“我吴邪一人做事一人当,王将军是受我威胁才调兵的,这事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要罚便罚我一人。”
“放屁!胖爷我是受人威胁的人吗?你他娘的别逞英雄! ”
胖子话未说完就被张起灵挥手打断了。
张起灵看着吴邪,说:好。
“你私自带兵是真,救朕也是真,功过相抵,我不惩罚别人。可是朕若判你无罪恐难以服众,那就罚——”
公子吴邪此生囚禁于宫内,由朕亲自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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