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至上》
下部四十五. 应死之人（下）
【每天忙到飞起…】
公元340年，那时的朝堂已经出现衰败现象，某些登高望远的大臣们已经估出了这个朝代的结局。他们高瞻远瞩想着今后该如何打算，有能力者自然将目光锁定在那高位上，无能力者自然是想着如何站位，好保今后的功名利禄。
那时掌握重兵的是张家，把握朝堂局势的却是汪家。
张启山虽是九门提督的首领，可是他也不过是一名武将，在朝堂上如何能跟汪藏海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比。
更何况张启山的态度一直不甚明确，不知他是假忠诚还是真愚忠，这让很多有心人踌躇着不敢上前。而汪家则好揣测多了，他们明里暗里拉拢不少人，让原本还左右徘徊的人也都投入汪家的阵营了。
老九门以张启山为首，自然所有人也都是向着张启山的，虽九门每家势力都比较庞大，但是也仅仅只在于市井之中，朝堂上能说上话的几乎没有。
张家与汪家不睦已久，倘若最终被汪家得了势，张家什么下场不必多说，就连他们也都没有好果子吃。因此，他们看着有越来越多的人都被汪家收了去，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可是他们的张大佛爷对这事似乎很不上心，偶尔几位家主一同吃酒提及此事时总会被张启山有意无意的差开话题。
他们琢磨不透张启山的意思就只好找红二爷来拿主意，然而梨园二月红唱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世间百态早就漠然置之。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时，某天齐八爷突然说了一句话——谋事在人，富贵在人。
这句话明显是被改了的，但改后想表明的意思是什么就引人猜测了。齐八爷向来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大家知道他的规矩也就没人再去追问。
张家人向来不信算命这种事情，但是齐八爷的那句话字字都没有沾上“天理”这些字眼。
张启山思量很久才登门拜访八爷，问他，何意。
齐八爷但笑不语。
“若能成事，你便是我们张家的福星，以后张家所有人听候你的差遣。”
“不必，福星不是我，命运如此。”
“命运如此，避无可避，呵呵…”
齐羽嘲讽似的笑了两声，吴邪在他眼中似乎看到了些许悲凉，但他见齐羽说的认真便没有出声打断。
齐羽回头看着吴邪，问他，你知道他所谓的命运是什么吗？
某一天晚上，齐八爷突然将齐羽叫去了他的房里，当时齐羽很是惊讶，但是更多的还是惊喜，他以为他的父亲终于认可了他。
想来是自己最近的努力让父亲很欣慰，齐羽一边请安一边心想，自己以后一定更努力才好，要不干脆向父亲说明自己想要去学堂的愿望。
他正想着，齐八爷突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羽儿。”
他的父亲是这么叫他的。
这是第一次齐羽听到他的父亲叫他的名字，没想到这两个字从父亲嘴中说出来是这么亲切的。
齐羽怔怔的看着八爷好半晌才想起来回道：
“是…父亲。”
“羽儿，过来坐。”
齐八爷指着自己身边的位子对齐羽道。然而齐羽却连连退了两步口中说着孩儿不敢。
八爷看着齐羽，轻叹了一口气，说：
“羽儿当真是与为父生分了，也是…为父确实未曾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不不，不是的父亲，您很好，是羽儿不够好。”
齐八爷满脸慈爱的看向他这个刚满六岁，却异常懂事的儿子，他对他招了招手，又说：
“羽儿，来为父身边坐。”
“是…”
齐羽翼翼小心的踱到位子上坐上，刚坐下来就被他的父亲很温柔的抚摸头顶。齐羽先是僵直了脊背，后又用余光偷偷瞄他的父亲。
他发现父亲的目光是那般的温柔，那般的可亲，让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有父亲疼爱的感受是这样的…
“羽儿，你可怪为父？”
“不会的！”
齐羽蹭的一下站起来，说道：
“父亲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父亲，父亲平日里费心操劳，羽儿身为人子却不能帮到父亲已是不孝，怎还敢埋怨父亲。”
齐羽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因为平时他的父亲并不是很有耐心听他说话的，齐羽抬眼看到父亲正微笑着看他，赶忙又低下头，嚅嗫着补充道：
“其实…其实羽儿很想为父亲分担的…”
他说完这番话时其实是非常紧张的，他的手紧紧绞着两侧的衣衫，手心的汗怎么擦也擦不干似的。等了半晌也没听到父亲有什么回应，于是心里更是紧张了。
良久，他突然听见一声笑声，不是嘲笑，不是冷笑，而是一种非常欣慰的笑声。
“好孩子。”
齐八爷将齐羽拉到跟前后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坐下吧，来跟为父说说话。”
“好。”
那天晚上，他的父亲对他说了很多很多话，直到今日齐羽都能记得字字清晰。他对他说了齐家是如何兴起的，是如何在这朝代中立足的，还对他说齐家在九门中是何种身份，以及老九门在这个朝代中所处的地位。
关于这些，齐羽曾在无数人口中听过无数遍，有些是夸大其词，有些是恶意贬低，但他听到最多的还是阿谀奉承，从来没有人像他父亲这样，将九门中所有难处一一分析给他听。
那时的他不过六岁，有些他听的懂，有些根本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听的很认真。他只知父亲对他说老九门的后路是如何如何难走，却不知他的父亲说了那么多，为何不提齐家的后路。
他是齐家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儿子，但是他都六岁了，他的父亲不愿让他进入学堂也就罢了，为何该有的“子承父业”也没有提过。
齐羽自嘲自己太过天真，那时怎么就没想到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打算让齐家有“以后”。
黎明之前，八爷看着窗外将要升起的太阳，良久才转头接着对齐羽说话，这次他只问了齐羽一个问题：
“羽儿，你愿意帮助齐家，帮助老九门度过难关吗？”
齐羽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是不愿，而是在想自己那么小的年龄能否担此重任，他做梦都想为自己的父亲分担，可万一搞砸了呢？万一帮了倒忙呢？
“我…”
齐羽看了看他的父亲，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精神，反而有一种疲倦感，通俗点说，是有些老了。
而他还在父亲的眼睛里看到了名为期望的东西，鬼使神差的让他想要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这意味着老九门有了光明，然而，却是齐羽的黑暗。
评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