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至上》
下部六十二. 新生（下）
张起灵最近心情很好，原因是自从那天吴邪主动要喝粥起，每一天他都能在吴邪身上看到奇迹，至少对他来说，那是奇迹。
张起灵说话的时候，吴邪会循着声音去看他，他问吴邪要不要吃饭或者喝水的时候，吴邪会给他回应，他问吴邪要不要去御花园看看，吴邪会点头或者摇头。
在此之前，他觉得吴邪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而现在，吴邪才像一个正常的人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吴邪一定会恢复成以前那样。
前天，张起灵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吴邪捏着自己脖子上的玲珑骰子看的入神。
张起灵惊讶了一番，快步走到吴邪身边，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出乎意料的，吴邪居然缓缓点了头。
张起灵欣喜万分，又问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吴邪仍然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相比之下，张起灵的情绪就比吴邪激动多了，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你想起来了吗？你记得这是哪来的吗？”
在张起灵满含期待的眼神中，这一次，吴邪却轻轻摇了摇头。
张起灵眼中的光亮黯然一下，很快又重新望向吴邪，对他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吴邪，你曾送我的，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然后张起灵居然看到吴邪的嘴角上扬，对他嫣然的笑了。
吴邪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太医检查过他的嗓子，说是并没有问题，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吴邪太久没有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不过这并不是不治之症，只要多多引导他，就像婴儿那样牙牙学语，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口说话的。
然后张起灵就吩咐小顺子，在他和吴邪独处时不许宫人们打扰，因为他不想让吴邪每天听到那些人说皇上万岁，皇上恕罪等等，更不想吴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皇上…
可是，张起灵平时又不爱说话，自己都有个外号叫哑巴，又怎么指望他去教吴邪说话，因此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就交给胖子了。
胖子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变着法儿的逗弄吴邪开口，首先就是教他认人。
他对吴邪说，天天跟你在一块的是小哥，我是王胖子，偶尔来看你的穿粉色衣裳的是解语花，经常来给你把脉的瞎子是你师傅…
基本上每次胖子教学的时候张起灵都在旁边看着，然后明里暗里的提示胖子多教吴邪叫小哥。
然而吴邪一次都没有开口过，经常胖子说的口干舌燥，一抬眼就看见吴邪人畜无害的对他微笑。
有时胖子盯着那个笑容看的久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觉得吴邪好像什么都知道，每次看他自言自语重复那几句话就跟看傻逼似的。有次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对张起灵神秘兮兮的说：
小哥，你觉不觉得吴邪其实已经恢复了，只是不想理我们。
张起灵先是怔了怔，随后又轻轻摇头。
不过功夫肯定不负有心人，吴邪虽不会吐词成句，但是偶尔会轻轻发出一些鼻音，比如有次胖子问他饿不饿，中午吃鸡好不好，吴邪突然点头“嗯”了一声。
胖子惊的眼睛睁的老大，半晌，说道：“你，你再嗯一声。”
“嗯？”
这次还带了上扬的尾调，胖子激动的哈哈笑了，又道：
“你再嗯一声。”
吴邪抬眼看他，貌似是赏了他一个白眼。
除了教吴邪说话以外，胖子还担任了吴邪的拐杖，扶着他起身走路。
吴邪在床上躺的时日太长，腿部肌肉萎缩的厉害，直接导致了他无法正常行走，连自己站起来都非常吃力。
令人惊喜的是，吴邪对于走路的欲望显然比说话要多得多。
经常他扶着胖子一点点的挪动步子，哪怕走的磕磕绊绊，走到全身都出了汗，他还是要不停的走。即便胖子不在，吴邪还是会扶着桌子、墙壁慢慢的站起来走路。
对于吴邪这么努力练习走路的原因，张起灵也是前天才理解的，这其中有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一向比吴邪早起，通常都是他起床洗漱完后再叫吴邪起床吃饭，昨天早上张起灵更衣完毕，准备转身给吴邪一个早安吻，平时吴邪这个点是不会醒的，结果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吴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张起灵走到床边蹲下来与吴邪的视线持平，问他：
“怎么醒这么早？饿了？”
吴邪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接着他坐起身掀了被子似是准备下床。张起灵本能的就要上手抱他，结果被吴邪挡开了。
张起灵顿了顿，问他：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结果吴邪还是摇头，不仅如此，他还上手推了张起灵一把，有些着急的要下床。
张起灵也开始心急了，他不知道吴邪要做什么，想要帮他也不准自己近身。
“吴邪，你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说。如果你想下床走走我可以陪你。”
张起灵上前一把按住吴邪的肩膀，说道：
“还是你想要去喝水，还是…”
他正说着，就发现吴邪的手有些局促的捂着自己的两腿间，张起灵余光瞟了一眼，后面要说的话瞬间止了声。
只见吴邪的那里顶起了一个小包，他本想用手捂着，却又被张起灵一下子按住肩膀没动得了，只能两腿交叠变扭的合拢，结果还是被张起灵看见了。
一张脸瞬间红了个透彻，张起灵也只是愣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揉了揉吴邪的脑袋，将他拦腰抱起，对他说：
“我带你去。”
想来是昨晚流食吃的太多，吴邪一大早想要去如厕，憋了太久又无法开口说话，才急着想要自己下床。估计不让张起灵碰他也是因为不好意思罢了。
张起灵微微笑着对吴邪说：
“是我疏忽了，以后再有这种事你直接示意我就好，不用害羞。”
他不说还好，一说吴邪的脸更红了，直接埋在张起灵的胸口不愿露脸，结果张起灵还故意说：
以前也是我给你解决的。
吴邪在张起灵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每天见吴邪多走一步路，多一种情绪，张起灵都无比开心。其他人都为吴邪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而发愁时，只有张起灵渐渐没那么焦急了，因为他觉得这样也有别样的好处
他最近总是在想，吴邪幼时是不是也像这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他没有见过吴邪的成长历程，如今这样也算是另一种见证了。
他偶尔会有种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欣慰感，相信吴邪学会的第一个词应该是小哥，然后在不久后他就能听到吴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想来会是叫他一声：小哥
人一旦有盼头，时间也就过得非常快了，等感到寒风凛冽的时候，算日子也就到了冬至。
民间曾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其实不止是民间，宫廷历来也是十分重视冬至这个节日，因此在那前后宫里都非常忙碌。
冬至那天国主是要祭祀的，张起灵不光身为国主，还是张家族长，理应带领张家人祭祀先祖。
除此之外，每年冬至这天，不论贫富，饺子是必不可少的节日饭。
谚有云：“冬至到，家家户户吃水饺。”还有“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的民谣。
因为要祭祀，张起灵那一天可能都没有什么时间陪在吴邪身边了，又怕宫人们粗心大意照顾不周，只好将胖子叫来。
胖子如约来到宫中，待张起灵交代完事情，他又开始了每天自言自语的任务。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无趣，就道：
“今儿好歹也是个节日，就咱俩大老爷们也忒无聊了，你说是不是。”
吴邪自然不会回他，胖子看他只是眨了眨眼睛，接着说：
“哎要不这样，我去把大花和瞎子叫来，咱们包饺子好不，平时只吃现成的多没意思，咱自己包吃着才有味儿。”
胖子是个行动派，立即就吩咐下人去解府请人了。
不过这府邸好找，人就不一定了，更何况还有黑瞎子这个居无定所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物。
胖子就道，若是花儿爷不在府，就让他府里的管家去找，只要说是吴邪有事，一定就能找到他了，至于黑瞎子，先找到解雨臣，他一定有方法联系到人的。
巧的是，解雨臣刚好在府里，听说是来宫里的，二话不说立马过来了，并且如胖子所说，他还联系了黑瞎子。
俩人赶过来的时候，胖子已经将饺皮和馅料都准备好了。
“胖爷可真是好兴致，大老远把我们叫来就是为了吃顿饺子。”
解雨臣得知胖子让他们来宫里并不是为了吴邪，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爽，毕竟他是放下手头上的事立马赶来了，不过一进门就看到吴邪笑靥如花的脸，心中的不痛快瞬间就一扫而空了。
他走到吴邪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问他：
“小邪，可有想我？”
胖子一边搅馅料一边对解雨臣说道：
“知道花儿爷日理万机，但是今天多小也是个节日，给自己放天假。过节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再说了，咱天真也想吃饺子的，是不是天真。”
说完还朝吴邪点了个眼色，这次吴邪倒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解雨臣挑眉，道：
“那好吧，既然小邪都说了，那我就陪你们过节，不过我没兴趣动手，你们包给我和吴邪吃吧。”
解雨臣说完就从旁边抽了个椅子坐到吴邪旁边，做足了“排排坐吃饺子”的架势。
这边黑瞎子也进了门，第一件事先查看了吴邪的情况，说道：
“徒弟最近是越来越好了，啥时候叫声师傅来听听。”
“那你得排队了。”
胖子撸袖子洒了些面粉在案板上，说道：
“小哥都已经盼了很久了，天真开口一定得是先叫小哥，然后是我，再然后是大花，再再然后大概才是你。”
解雨臣一听就不乐意了，放下手里的九连环，说道：
“为什么我排第三。”
“因为小哥与天真朝夕相处，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吴邪康复，我这天天又当爹又当娘的照顾他，我排第二有问题吗？给你排第三已经是看在你和天真从小的交情上了。”
看到解雨臣张口要说话，胖子直接驳回了他申辩的机会，说道：
“啥也别说了，要想吃饺子赶紧过来包，不然小哥回来了咱们都没吃上呢。”
听说胖子要他们一起包饺子，黑瞎子一把撸起袖子，道：
“瞎子我还真好久没干过这种活了，今儿个给你们漏一手，保准你们吃了能把舌头给带肚里。”
“呦呵，没看出来你还多才多艺啊，包饺子你都会。”
解雨臣瞥了黑瞎子一眼，说道：
“就包个饺子能把你嘚瑟的上天，好不好吃还得吃了才知道吧。”
“小瞧人了不是，包饺子这种趣事，想必花儿爷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是不能体会的。”
正说着，王盟端着药就进来了，黑瞎子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了药味，不经意的问道：
“什么药？”
王盟回道：
“太医院才配的新药，说是强身健体，壮骨的，公子吃了三天了。”
“三天？”
这下倒是吸引了黑瞎子的注意，抬头看着那碗药一点点被吴邪喝下去，他问道：
“哑巴张知道这药吗？”
“皇上知道的，还说这药效果挺好。”
“哦。”黑瞎子点点头，小声嘟囔着，这哑巴张心思倒是挺活。
解雨臣挪到桌边，问道：
“怎么了？药有问题？”
“没事，药挺好，不光壮骨还壮阳。”
“那是挺好的，”胖子接着道：
“看小天真虚的，说不定补补就能站起来了。”
说完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完全忽略了吴邪一副要咬人的架势。
“王将军，你们在包饺子啊，我能一起吗？”
“行呀，正愁人少呢，大花是指望不上了，你一个能抵他仨儿，快点过来。”
解雨臣冷哼了一声，道：
“故意的是吧，谁告诉你们我不会，小爷我遗传了解家的优良传统，上山下海，武枪弄墨，就没我解雨臣不会的事情。”
“别光嘴上说啊，来一个试试。”
胖子一个激将法，解雨臣脱了外衫撸起袖子就准备上手了，谁知旁边的吴邪嗯嗯了两声，貌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盟赶紧拿来了纸笔，说道：
“公子，你想说什么，可以写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吴邪最近除了练习走路，偶尔也能写写字了，这些天如果他想说什么，基本上写几个字就可以让大家理解。
只见吴邪拿起笔，颤颤的在纸上写下一段字，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写的字都要多，他手上有些使不出力，字写的没有从前那么锋利有劲，不过还是能让大家看清的——
我爷爷说，解九爷煮的面，连他的狗都不愿吃。
“哈哈哈哈哈哈………”
顿时就一阵哄堂大笑，丝毫没有给解雨臣留面子的自觉。
解雨臣黑着一张脸走到吴邪面前，然后恨恨的戳了戳吴邪的脑门，说道：
“这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你可记得你还说过要娶我，准备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吴邪一副不记得还有这茬的表情，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解雨臣。
胖子笑够了，就说：
“你可别欺负咱小天真，他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悠悠传来一个声音：
“举国上下无一不知吴邪已是我张家族长夫人，哪有另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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